“爸爸,尝尝我的干葡萄吧!——弟弟,也吃一点好不好?这些美丽的葡萄,我特地为你摘来的。”
“哦!再不阻止的话,她们为了你要把索漠城抢光呢,侄儿。你吃完了,咱们到花园里去;我有事跟你谈,那可是不甜的喽。”
欧也妮和母亲对查理瞅了一眼,那种表情,查理马上懂得了。
“你是什么意思呢,伯父?自从我可怜的母亲去世以后……(说到母亲二字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不会再有什么祸事的了……”
“侄儿,谁知道上帝想用什么灾难来磨炼我们呢?”他的伯母说。
“咄,咄,咄,咄!”葛朗台叫道,“又来胡说八道了——侄儿,我看到你这双漂亮雪白的手真难受。”他指着手臂尽处那双羊肩般的手。
“明明是生来捞钱的手!你的教养,却把我们做公事包放票据用的皮,穿在你脚上。不行哪!不行哪!”
“伯父,你究竟什么意思?我可以赌咒,简直一个字都不懂。”
“来吧。”葛朗台回答。
吝啬鬼把刀子折起,喝干了杯中剩下的白酒,开门出去。
“弟弟,拿出勇气来呀!”
少女的声调教查理浑身冰冻,他跟着好厉害的伯父出去,焦急得要命。拿侬和欧也妮母女,抑捺不住好奇心,一齐跑到厨房,偷偷瞧着两位演员,那幕戏就要在潮湿的小花园中演出了。伯父跟侄儿先是不声不响的走着。
说出查理父亲的死讯,葛朗台并没觉得为难,但知道查理一个钱都没有了,倒有些同情,私下想怎样措辞才能把悲惨的事实弄得和缓一些。“你父亲死了”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大不了,为父的总死在孩子前面。可是“你一点家产都没有了”这句话,却包括了世界上所有的苦难。老头儿在园子中间格格作响的砂径上已经走到了第三转。在一生的重要关头,凡是悲欢离合之事发生的场所,总跟我们的心牢牢粘在一块。所以查理特别注意到小园中的黄杨,枯萎的落叶,剥落的围墙,奇形怪状的果树,以及一切别有风光的细节;这些都将成为他不可磨灭的回忆,和这个重大的时间永久分不开。因为激烈的情绪有一种特别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