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越来越远,直到被唢呐声完全淹没,傅阑珊正正站在那里,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模,已然满脸的泪,她们口中议论的文慧,就是她的生母,也是她年年祭奠的人。
彼时年少,从来不明白母亲曾经历过什么,只知道记事的那些年月,总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对她母亲冷嘲热讽,那时她不知道究竟是那些人出于什么样的恶意,才会这么容不下她们母女二人。
直到母亲病势沉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仍有人翻着白眼,指着她母亲,毫不留情地唾弃道:“孩子都给人生下来了还自命清高,当初要不是她跪在法院门口非要告人家,现在也不至于成这个模样。现在好了,人家被她搞进了监狱吃牢饭,她呢,染了一身的脏病,年纪轻轻就死了,”每到这个时候,那些人还不忘嫌弃地看着她,无比厌恶地骂道:“死了就死了,结果还留下来这么一个小孽种。”
孽种,就是童年时代她的代名词,在小山村的那八载,她没有名字,唯“孽种”二字是对她卑贱命运的代名词。
山风骤起,灌进她的大衣里,遍体生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险些站不住脚步。
她曾经怨母亲懦弱,平白忍受那样的白眼,却不懂得辩驳一句,现在她反而同情母亲,越是长大,就越是觉得困顿越束手束脚,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母亲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并不是没有想过辩驳,甚至母亲从始至终都在反抗,怀着孩子无人照料的时候,她没日没夜地纳鞋底,然后徒步走到十里外的县城卖,生下孩子艰难抚养的时候,有人踏破了门槛给她说亲,劝她嫁给同村的鳏夫,都被她一一回绝,一次又一次的竭力抗争,为的不就是不向不公、不义、不正低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