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肖曼说,明天咱们去殡仪馆,同一个“最亲近的人”告别。肖曼的反应很平静,甚至没打问是谁,这让我暗暗奇怪,我想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猜到了真情,只是不说破而已。我原想让两个孩子也去,同“另一个母亲”告别,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第二天,曼儿把孩子交给护士,一行三人来到哪吒中心的太平间。水晶棺推出来之前,我一直紧紧搂着肖曼,以男人的臂膀为她提供心理上的安慰。肖曼同样紧紧的傍着我,用复杂的目光看我。
水晶棺推出来,我一下子愣了——安卧棺中的不是真肖曼,而是一个男人,是另一个我,是真正的成猛。虽然遗体事先做了美容,但伤势之惨让我立即产生肉体上的痛苦。最大的痛苦不是肉体上,而是在意识最深处。这会儿,我苏醒前那种粘稠的黑暗又铺天盖地地涌来了,想把我再次吞没。我看见那些散落一地的意识残片,也忆起那些顽强拼拢意识的艰苦努力。原来,那并不是成猛的苏醒,而是新成猛的重建啊。
忽然想起《三言》中一则鬼故事:某人死后其亡魂惦记着家人,千里迢迢赶回家。家人害怕地告诉他,你已经死啦,灵柩还在屋里停着呢。听了这个消息,他神色惨然,身体匍然溃散。我想,当我从黑暗中向外挣脱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我真情(你并不是真正的成猛),我也会匍然溃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