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变相的你这座教会学校啊!以后你对我还更能加以压迫吗?”
“我们将比比试试,看将来是你的成绩好,还是我的成绩好!”
“被解放了!以后便是凭我自己去努力,自己去奋斗的远大的前程!”
这一种喜悦,这一种充满着希望的喜悦,比我初次上杭州来考中学时所感到的,还要紧张,还要肯定。
在故乡索居独学的生活开始了,亲戚友属的非难讪笑,自然也时时使我的决心动摇、希望毁灭,但我也已经有十六岁的年纪了,受到了外界的不了解我的讥讪之后,当然也要起一种反拨的心理作用。人家若明显地问我“为什么不进学堂去读书”?不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我总以“家里再没有钱供给我去浪费了”的一句话回报他们。有几个满怀着十分的好意,劝告我“在家里闲住着终不是青年的出路”的时候,我总以“现在正在预备,打算下年就去考大学”的一句衷心话来作答。而实际上这将近两年的独居苦学,对我的一生,却是收获最多、影响最大的一个预备时代。
每日侵晨,起床之后,我总面也不洗,就先读一个钟头的外国文。早餐吃过,直到中午为止,是读中国书的时间,一部《资治通鉴》和两部《唐宋诗文醇》,就是我当时的课本。下午看一点儿科学书后,大抵总要出去散一回步。季节已渐渐地进入到了春天——是一九一一宣统辛亥年的春天了,富春江的两岸,和往年一样地绿遍了青青的芳草,长满了袅袅的垂杨;梅花落后,接着就是桃李的乱开。我若不沿着江边走上城东鹳山上的春江第一楼去坐看江天,总或上北门外的野田间去闲步,或出西门向近郊的农村里去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