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摇摇,英语滚滚,他手中的激光笔点在大屏幕的地图上,忽东忽西,出于礼貌,人人专心听他上课,海景山景云和天,兀自流逝。
你一句听不懂,罗小姐坐到身边翻译,断断续续,准确连绵,一句接一句,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同声传译。两人单独坐在众人对面,罗小姐悄声用粤语讲:“那几只鬼佬……”你心里一激灵,鬼佬、番鬼佬,小镇亦如此称外国人的,华侨同学,小学的陈同学,中学的黄同学,一个是加拿大,一个是澳大利亚澳洲,他们更经常讲到鬼佬。原来香港亦如此,兼之还是英语流利的罗小姐,又是这样一个番鬼佬活动的场合。
鬼佬不含任何贬义,但变成汉字却显不堪。
鬼佬终于忍不住了,美国诗人提议导游不要讲了,让大家看看风景。下船登上一个原住民的岛,看看老房子,民居和庙宇,看到几摊牛屎你想起老家和插队;看到“土地公”你又踊跃宣布自己是客家人;看到“天后庙”,众人皆不入,唯你与伦敦专栏作家去进了香,各讨来一只平安符。沿小路去看20世纪70年代老民居,路边望见一种叶子,细时常采,叫作落地生根,小学时去石山挑石头,路上就有,执来夹入书页,隔日叶边缘就生出白色根须,细细如丝,可见是未落地即能生根,生的是气根。民居同20世纪70年代沙街的房子近之,你家的旧客栈,吕觉悟家的旧盐仓。这里窗更小,方的,门敞着,堆了树枝和垃圾,自是久无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