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本来不自今日今时始。可是由人家那里狂欢归来,对于这些,格外是一种刺激。他心里有点不自然,回想到半夜的狂欢,实在有些荒唐。于是悄悄打开了屋门,独自走到走廊上来。这时,的确是夜深了,皎月已经是落下去很久,天空里只有满天的星点,排列得非常繁密,证明了上空没有一点云雾。想到明日,又是个足够敌人轰炸的一个晴天。
走出廊檐下,向山谷两端看看,阴沉沉地没有一星灯火,便是南端刘副官家里,也沉埋在夜色中,没有了响动。回想到上半夜那一阵狂欢,只是一场梦,踪影都没有了。附近人家,房屋的轮廓,在星光下,还有个黑黑的影子。想到任何一家的主人,都已睡眠了好几个小时了。虽然是夏季,到了这样深夜,暑气都已消失。站在露天下,穿着短袖汗衫,颇觉得两只手臂凉浸浸的。隔了这干涸的山溪,是一丛竹子,夜风吹进竹子丛里,竹叶子飕飕有声。他抬头看着天,银河的星云是格外的明显,横跨了山谷上的两排巍峨的黑影。竹子响过了一阵,大的声音都没有了,草里的虫子,拉成了片地叫着,或远或近,或起或落。虫的声音,像远处有人扣着五金乐器,也像人家深夜在纺织,也像阳关古道,远远地推着木轮车子。在巍峨的山影下,这渺小的虫声,是格外的有趣。四川的萤火虫,春末就有,到了夏季,反是收拾了。山缝里没有虫子食物,萤火虫更是稀落。但这时,偶然有两三点绿火,在头上飞掠过去,立刻不见,颇添着一种幽淼趣味。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句“魂兮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