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伯威拿了钱,心里就先软了一半,虽然数目不够,究竟手上现在拿着,倒是一阵痛快,也就不往下说了,便道:“好吧,过两天我再来吧。”
他把钱揣起,看见黄经仁公事桌上放了一筒炮台烟,便在身上掏出装烟卷的盒子,满满地装了一盒子烟卷,装好了后,另外取了一根烟卷点着,衔在口里,这才向外走。
走到里院,那第二层门房里人语喧哗,好不热闹,伸头一看,只见桌上敞开了几个大纸包,是些卤牛肉、烧猪头之类,又放了两大瓶子酒,许多人围着,站在桌边,连吃带喝。关伯威见了,不觉一笑,原来在这里喝酒的,正是汽车夫内门房一般朋友。那车夫张德发,也在旗,向来就好提个鸟笼子上茶馆,因此和关伯威早就认识,这时看了他,笑着说道:“嘿,舅老爷又笑嘻嘻地出来了,准是拿个百儿八十,您哪,别忙,喝一盅去。”关伯威见了正经人物,他还没什么话说,遇到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他最是对劲,笑道:“你们这样闹,真有个乐子,谁的东?这样大吃大喝。”一面说话,一面可就走进来了。
只见张德发端了一茶杯子酒,向空中一举,笑道:“遇到就吃,管他是谁的东西。”关伯威真不客气,接过杯子,就喝了一口,用两个指头来了一块卤牛肉吃。张德发笑道:“早就见舅老爷来了,在里面坐了这久,一定有个乐儿。”关伯威端起茶杯子,又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合着鼓儿词上那句话,越穷越没有,越有越方便。你别瞧我坐在里面这久,不但是一个子儿没要着,倒碰了一个大钉子。”张德发道:“也许舅老爷要得太多了,所以姨太太不能给。”关伯威端起茶杯,一扬脖子,喝了一大杯子酒,复又将杯子放在桌上,将手按一按,好像这样使劲,就可以出口怨气似的,然后瞪着双眼,将脑袋一摆道:“不能够,他们拔出一根毫毛,比咱们的腰杆子还粗呢!他们少抽两根烟卷,就够给我花的了。你别叫我舅老爷,叫人听了真寒碜,把咱们身上的钱拿出比一比,看谁的多?”那二门房李福说道:“不含糊呀,为什么这样客气,就不说舅老爷,您也是衙门里的办事员,大小总是个官儿,还不算老爷吗?”关伯威道:“别瞎扯臊了,什么老爷!若是老爷,身上只有五块票吗?”说着,把那张五元的钞票拿了出来,对大家揭了一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