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仅限于此后生一人而已。除此以外,五品依旧像狗一般生活在周围的轻蔑之中。首先,他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有一件海昌蓝的短褂和一条同样颜色的裙裤,现在已经旧得泛白,变成蓝不蓝青不青的。短褂还凑合,就肩膀处略微瘪塌,圆纽带和菊花襻褪些色而已,至于裙裤的裤脚管却是破得不成样子。里面没有衬裤,露出两条细腿,真好比瘦牛拉瘦官,一步一颤悠。同僚即使嘴上不损他,见了也都觉得寒碜不过。再说,身上的佩刀也很不济,刀柄上的贴金已经变色,刀鞘上的黑漆也斑驳剥落。他却照旧腆着红鼻子,踢踢踏踏拖着双草屐,本来就驼背,数九寒天下,腰越发猫了起来。他迈着细碎的步子,眼馋地东张张西望望,难怪连街上的商贩都要欺他一下。眼下就有这样一桩事。
一日,五品去神泉苑,经过三条城门,见六七个孩子聚在路边,不知在做什么。心想,是在玩“陀螺”吗?便凑到背后去瞧了瞧。原来在抽打一条跑丢的狮子狗,颈上还拴着绳子。胆小怕事的五品,虽有同情心,却因为怕事,从来不敢挺身而出。唯独这一次,见对方是几个毛头孩子,便鼓起几分勇气来。于是,脸上堆着笑,对一个像是孩子头的,拍拍他肩说:“就饶了它吧。狗挨打也痛啊。”那孩子转过身来,翻起白眼,藐视着五品。那神情就跟班房里,侍卫长见他没领会自己的意思,瞧他时的那副表情一模一样。“你甭多管闲事!”那孩子退后一步,撇着嘴说,“你个酒糟鼻子!算个什么东西!”五品听了这话,宛似脸上被抽了一记耳光。倒不是因为遭人辱骂,才生气光火,而是自家多嘴,自讨没趣,觉得实在窝囊。只好用苦笑遮掩难堪,继续朝神泉苑默默走去。身后,那六七个孩子挤作一堆,有的做鬼脸,有的伸舌头。五品当然不知道。即使知道,这对不争气的五品来说,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