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絮尔六岁的时候,夏伯龙神甫问医生:“你预备用什么宗教教育她?”
“用你们的啰。”
米诺莱固然是无神论者,但属于《新哀络绮思》中的特·伏玛先生那一派,认为自己没有权利不让于絮尔受到旧教的好处。当时他坐在中国式书房窗下的凳上,神甫握了握他的手。
“是的,神甫;将来她每次跟我提到上帝,我一定叫她去找她的朋友萨巴龙,”他故意学着于絮尔那种小孩子的口吻,“我要看看宗教情绪是不是天生的。因此,不管这幼小的心灵倾向哪方面,我都听其自然;但我心中早已指定你做她的精神导师了。”
“这一点,我想上帝会替你记着的。”神甫轻轻拍了拍手,向天举着,仿佛做了个简短的默祷。
于是从六岁起,这孤儿在宗教方面就受本堂神甫指导,正如她早已受着老朋友姚第的指导。
退伍的上尉在从前的军校中当过教授,喜欢研究文法和各种欧洲语言的分别,对世界语问题也下过工夫。这位学者,像上了年纪的教师一样耐心,挺高兴的教于絮尔认字、写字、念法文,学她应当会的一部分算术。医生藏书丰富,尽可以挑出一批宜于儿童阅读的,除了增长知识,同时也能给她消遣的书籍。军人与教士让她的头脑自由发展,正如医生对她的身体一样不加拘束。于絮尔便这样的一边游戏一边学习。思想方面的活动是归宗教替她调节的。女孩子的天性被三位谨慎的导师带入一个纯洁的境界,再由高明的教育培养之下,她服从感情的成分远过于服从责任,行事多半根据良心的呼声,而不是根据社会的规律。在她身上,美妙的感情与行动都是出诸自然的:过后再由理性的判断把心灵的直觉肯定。人家带领她走的路子是把从善去恶先当作一件乐事,其次才看作义务。这点儿微妙的区别就是基督教教育的特征。这些原则,和应该灌输给男人的一套完全不同,特别适合女性:因为女性所代表的是家庭的精神与良心,是蕴藏在日常生活中的雅趣,因为她差不多是一家之中的王后。三位老人对付孩子的方式都是一致的。他们非但不怕听到天真大胆的问题,还尽量为于絮尔解释各种现象的结局与过程,给她一些准确的观念。倘若为了一棵草、一朵花、一颗星,她直接提到上帝,教授和医生便告诉她只有教士能回答。他们各司其职,绝不侵入别人的范围。干爹管一切生活和物质方面的享用;姚第负责灌输知识;至于道德玄学和高深奥妙的问题,一律由神甫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