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刘道:“你就还三毛六分钱,我也不能嫌少,可是我们也不能说十倍的谎。”那听差道:“你要卖的话,干脆,给你一毛钱一盆。”
那李先生是个初到北京来的人,哪里知道北京的事,觉得听差这价还得太少了,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要进去。快嘴刘嚷道:“先生,先生,我还让您一个价钱,您给两块五毛钱怎么样?”那听差说道:“别废话了,你以为我们这买花,是买古董呢。”快嘴刘道:“好,我再让您一个价钱,您给五毛钱一盆,怎么样?”李先生复转回身来,笑道:“你这人做生意,真不大老实。不过五分钟的工夫,你自己就快落下一半的价钱。你们说的价钱,谁还敢相信?”快嘴刘笑道:“先生,卖花的人,就这么一回事。您这儿老买花,还有什么不知道?我现在干干脆脆,只要一块二毛钱,贪您下回一个主顾,您瞧怎么着?”李先生原不知道花的价钱,因为他落价落得太厉害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话,便笑着只摇了一摇头。快嘴刘道:“我再凑付您一点儿,您给两毛钱一盆吧。”
听差道:“你说了半天,四盆花,给你五毛钱得了。”快嘴刘道:“大哥,我越凑付你越要便宜,我不卖了。”说毕,挑起担子就跑了。约莫走有几家门首,脚步慢下来。又走了几步,索性停止了,好像想着什么似的,于是赶快回头,挑了过来说道:“我还没吃饭,凑付几个钱,买一顿窝窝头吃。好,我卖给你了。”于是将担子歇下,将花一阵风似的拿了下来,说道:“先生,放哪儿?搬了去吧。”说时,俯着身躯,就捧着花盆要向大门里送。李先生笑道:“我向来听见人说,北京人做生意,又和气,又老实,据卖花的看起来,情形大不相同。”快嘴刘听了这句话,禁不住不来申辩。于是放下花盆,站起来,伸着两手就像托了什么东西似的,向上一托,又向下一放,笑道:“先生,你别怪我说谎,北京卖花的,向来就是朦市。可是会买花的主顾,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谎也是白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