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音乐可以同文字平行(有时意境层面高于文字,如《冬之旅》),但一定要从文字出发来构建作品。如果颠倒这层关系,让歌词成为一种音乐意境的提示,那德国艺术歌曲绝对是写不好的。马勒的了不起之处,首先就是他在既没有很好的例子可以借鉴,自己又有操纵乐队之天赋的情况下,仍然谨守艺术歌曲重要的规律。所以他才能写出《旅人之歌》这样后浪漫派德国艺术歌曲的典范之作。先前瓦格纳虽然写过《魏森冬克之歌》,我却不认为这套歌曲是他的杰作,因为它正是在音与词的关系上处理得比较失当。魏森冬克夫人的诗中确有佳句,但就整体而论,一些作品给人辞藻繁复、主旨不清的印象,修辞中又不免匠气,有时不看歌词听比看歌词听更舒服(至少对我是如此)。
这就是音乐氛围盖过歌词的例子。《旅人之歌》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唱词不是名家手笔,而是作曲家自己有感而发写成的,但遣词造句与叙述结构方面毫无掣肘,很适合用来谱曲。理查·施特劳斯虽擅长乐队歌曲,但他与马勒是同时代人,他们的歌曲佳作基本是同步问世,也不能算为借鉴。(在德奥德国艺术歌曲之外,柏辽兹倒是很早就写下一些乐队歌曲,也许能为马勒提供借鉴。但有音乐学家指出,柏辽兹的歌曲是“为钢琴配器”,与后来马勒歌曲中的乐队构思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