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点了一下头。
他舒了一口气,高兴地笑了,伸出一只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像一个大人在高兴的时候抚摸一个他所喜欢的孩子的头。
“那我们走吧!回去晚了连盆热水都打不到啦!”
于是她跟着他匆匆往连队走,头脑里还是来不及对在这几分钟内发生的事进行什么思考。
她没有打到一盆热水。
下午继续割大豆。
他又接应她……
她就这样成了“属于”他的一个姑娘。
她更加有意避免与别的小伙子接触。
因为她对他点了头。
她认为一个有道德的姑娘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即使是无声的诺言。
她和他这种“特殊”的关系,的的确确给他带来过一些欢乐、愉快和安慰。有一个小伙子把她视为他的人,她也的的确确为此而感到过一个像她那种年龄像她那种性格的姑娘隐藏在内心里的幸福和骄傲。最初他们仅只偷偷地幽会。在北大荒可以避开人们的观察偷偷幽会的地方很多:小河遥远的无人涉足的上游,白桦林的深处,被明媚阳光沐浴着的山顶,开满各种野花的大草甸子。
他们幽会的时候,并没有太怎么亲昵过。彼此握着一只手互相偎靠在一起,脉脉含情地面对面地注视着,相互都不无羞涩地轻轻地生怕冒犯了对方似的抚摸,温柔的而不是热烈的拥抱,频频的而不是长久的、慰藉多于激动的文文雅雅的亲吻……这一切都使两颗没有多少诗才的心灵深深感受到一种无比美妙无比陶醉无比舒畅的诗意,这一切就足以使他们感到无比的满足无比的幸福了。还有仿佛专供他们两个人欣赏的四周大自然的迷人景色:夕阳坠落的庄严时刻,他们观望天边绚丽多彩的晚霞;暴雨来临前,他们躲在用树枝编成的“帷盖”下,仰视乌云在天穹上如何疾涌迅驰;夜幕笼罩后,他们细数倒映在小河里的星星,并争论月亮在河面上的位置究竟移动了没有。而预先约好,星期天到山上去采木耳、蘑菇、“猴头”,是令他们最欢乐的事。他们早早就避开人们的眼目,在山顶上会合,首先俯瞰一阵山下的麦浪,小河的九曲八弯和晨雾在白桦林中如薄纱一般的缥缈浓淡……